('几天后,她打了一通电话给李澄,接电话的是一台电话答录机,她留下了姓名和电话号码;然而, 李澄没有回她电话,也许,他根本不记得她是谁。7这天深夜,李澄的电话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他在电话那一头问。「你还好吗?」方惠枣鼓起勇气问他。电话那一头的他沉默下来。「对不起,你的电话号码是周雅志给我的。」「我这几天也找不到她,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如果把真相告诉他,他会很伤心,她犹豫了片刻,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说过送一套书给你的。」「好的,在哪里等?」「在我们上次见面的那家餐厅好吗?」「回去那里?你不介意吗?」「你是说怕我触景伤情?」「嗯。」「你不知道在许多谋杀案中,凶手事后都会回到案发现场的吗?」「但你不是凶手,你是那具尸体。」「我是在说笑话,读数学的人是不是都象你这样,理智得近乎残酷的?」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残酷,忍不住笑了两声,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头一次笑。8方惠枣在餐厅里等了一个晚上,李澄没有出现。这天之后,李澄再没有消息,他的漫画仍然天天在 报纸上刊登,证明他还活着。也许,他不是忘记了和她的约会,而是赴约之前,他忽然改变主意,他不 想再到那家餐厅。这样想的时候,她就原谅了他的失约。9学校明天就开课了,方惠枣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当老师,是不是一位好老师,将来的一切,都是不 可知的,她本来以为她身边的男人会鼓励她,陪她面对不可知的将来。现在,却是她一个人孤单地面对 将来,她觉得有点害怕。她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史明生,电话那一头传来他的声音。「是我。」她战战兢兢地说。「有什么事?」「我明天正式当老师了。」「恭喜你。」「我很想见你,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你了,你现在有空吗?」「改天好吗?」「今天晚上可以吗?」 「现在不行。」「我只想见见你,不会花你很多时间。」「对不起,我真的没空。」他推搪。「那算了吧。」为了尊严,她挂上电话。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她蹲在电话旁边,为自己哭泣。 电话的铃声再响起,她连忙拿起话筒。「喂,是阿枣吗?我是李澄。」 她拿着话筒,不停的呜咽,说不出一个字。「不要哭,有什么事慢慢说。」她不停的喘气,他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李澄很快来到。方惠枣打开门,他看到她披头散发,脚上只趿着一只拖鞋,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她问。方惠枣和李澄来到史明生的家外面,她用力揿门铃,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开门。「谁住在里面?」他问。「我男朋友,以前的。」「里面好象没有人。」她掏出钥匙开门,但那一串钥匙无法把门打开。「看来他已经把门锁换掉了。」李澄说。「不会的,你胡说!」她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法把门打开。她不敢相信史明生竟然把门锁换掉,他真的那么渴望要摆脱她吗?她走到后楼梯,那里放着几袋由住客丢出来的垃圾。她蹲下来把黑色那一袋垃圾解开,把里面的垃 圾通通倒在地上。「你干吗?」他以为她疯了。「这一袋垃圾是他扔出来的。」她蹲在地上翻垃圾。「你怎么知道?」「这款垃圾袋是我替他买的。」「你想找些什么?」「找找有没有女人用的东西。」「找到又怎样?」「那就证明他们已经住在一起。」「证明了又怎样?」「你别理我。」她疯疯癫癫的在那堆剩菜残羹里寻找线索,给她找到一排锡制的药丸包装纸,里面的药已经掏空。「这是什么药?」她问李澄。「避孕药。」他看了看说。「你怎么知道是避孕药?你吃过吗?」她不肯相信。「我没吃过,但见过别人吃。」「避--孕--药。」她颓然坐在地上。那个女人已经搬进来,而且已经跟史明生上过床。李澄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放回垃圾袋里。「你干什么?」她问。「如果他发现自己家里的垃圾被人翻过,一定猜到是你做的。女人真是可怕,平常看到蟑螂都会尖 叫,失恋的时候竟然可以去翻垃圾。」「你不也是失恋的吗?为什么你可以若无其事?」她哭着问他。他掏出手绢替她抹干净双手,说:「一个人的生命一定比他的痛苦长久一些。」「回家吧。」他跟她说。 李澄把方惠枣送回家。「你可不可以去洗个澡,你身上有着刚才那些垃圾的味道。」他说。 她乏力地点头。「你三十分钟之内不出来,我就冲进去。」 「为什么?」「我怕你在里面自杀。」「啊,谢谢你提醒我可以这样做。」她关上浴室的门。 李澄在外面高声对她说:「记着是三十分钟,我不想冲进来看到你没穿衣服。」她脱下那一身肮脏的衣服,在莲蓬头下面把身体从头到脚洗一遍,她竟然做出那种傻事,她大概是 疯了。李澄坐在浴室外面,嗅到一股从浴室的门缝里飘出来的沐浴露的茉莉花香味,确定她在洗澡,他就 放心了。他看到书架上有一张小小的脚踏车的素描,镶在一个漂亮的画框里,旁边又放着几本关于脚踏 车的书。方惠枣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谢谢你。」她憔悴地说。「你没事的话,我走了,再见。」「再见。」现在又剩下她一个人,她舍不得他,但是她没理由要他留下来陪她,只好眼巴巴看着他走。今天晚上,她不想回到床上。床是无边无际的,人躺在上面,孤苦无依。她卷缩在沙发上,这张沙 发很短,她要把身体屈曲起来,抓住靠背,才能够睡在上面,虽然睡得不舒服,却象被怀抱着,不再那 么空虚。门铃忽然响起,她跑去开门,是李澄。「我想我还是留下来陪你比较好。」他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书架旁边。 有李澄在身边,她不再觉得孤单。 「谢谢你。」「不用客气。」「我记得你说过「爱情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使人忘记爱情」,说得很对。」「嗯。」「你知道失恋使人忘记什么吗?忘记做人的尊严。」她喃喃地说。「睡吧。」他安慰她。她闭上眼睛,弓起双脚,努力的睡,希望自己能够快点睡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