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和润青的事,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感受到雨滴的凉意,陆轻舟随手关上了窗,看着坐在对面的玹婴微微一笑:记得有一年除夕,天色刚暗下来,她就吵着困,早早离了席,我觉得奇怪,她那么爱热闹的人,怎么偏这会独自去寻清静,所以稍晚一些的时候,我去了小拂岭。
话至此处,陆轻舟仿佛陷入回忆:那时你们两个正在院子里扎灯笼,你和她手里各掐着一把细细长长的竹篾,她一步步教你,你一步步的学,都那么全神贯注,我在墙外站了好久也没人察觉。
她若提及寻常的某一日,玹婴或许没有印象,可除夕夜那样的日子,总是历历在目的,以至于玹婴一下子就想起来,陆轻舟口中的除夕夜,是她与郁润青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这样说起来,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
一想到这个人曾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自己,乃至伺机而动,玹婴的言辞中不禁添了几分讥诮:你倒是很能忍耐。
岂止忍耐。陆轻舟笑笑:众所周知,老宗主对润青一向是寄予厚望的,让她去看守镇魔塔,不过是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我也很清楚,以润青的脾气,你们两个的事一旦公诸于世,在问心宗和你之间,她一定会选择你。
玹婴神情微变。
陆轻舟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几分:我不愿意看她仙途尽毁,声名狼藉,只好三番五次的替你们遮掩。
不然,你以为她那般行事,如何能瞒三年之久。
玹婴拢紧了手中的杯盏,面上十足的坦然:你说这些难不成是想让我道谢?是不是太迟了些?
雨越下越大了。
陆轻舟看向窗外:玹婴,你不明白,她是心细如发的人,为何会轮到我替你们遮掩。
玹婴蹙起眉,忽然不愿陆轻舟继续说下去。
可也没有开口阻拦。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无所顾忌,像是等着人发现她的秘密。陆轻舟虽然不再笑了,但语气依旧温柔平缓,似乎不忍对当年那个傻傻奉上自己满腔情意的郁润青太苛责:我心里清楚,她是不想你躲躲藏藏的受委屈,又没勇气主动坦白,毕竟,岳家满门皆为魔族所害,岳观雾对魔修恨之入骨
说到这里,陆轻舟视线又移到了玹婴身上:那个时候,我经常会想,在润青心里,你和岳观雾究竟谁的分量更重一些。
身为重葵剑主,你大抵也权衡过,而权衡的结果是,你并不相信她会在你和岳观雾之间选择你,所以你抛下她,选了重葵剑。
玹婴浓黑的眼珠透着冷漠:是又如何,她当日以魂做引,在我身上施加那般血咒,就足以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还是你想说,若我不曾弃她而去,她便会为我与岳观雾反目成仇?
我问过她,在寒川。陆轻舟道:她许久不碰酒,只一杯便醉倒了,那之后不管我问什么她都回答,有时一本正经,有时又胡言乱语我不知怎么,竟然就那样将压在心底许多年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目光涣散的看着我,忽然落下一大串眼泪。
我是第一次见她那样哭,受天雷鞭刑,被幽禁十年,她都没有哭得那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