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却秦试探:“你有不遵守约定的前科,说的每句话我都不会信。”似乎早就料到这般,柏侹泰若自然举起三根手指,并拢竖在脑袋旁:“我以我妈和爷爷的名义发誓总可以了吧。”望着他认真的神情,纪却秦怔了下,没想到柏侹竟然来这一招。母亲和爷爷是柏侹最珍贵的存在,一个生养他,在去世前竭尽全能爱着他。一个抚养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对他百般呵护。把这两个人当成柏侹活到现在的精神支柱也不为过。纪却秦久久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没有父母,只和爷爷相依为命,自然知道亲人有多珍贵。更何况……能用母亲和爷爷来发誓,足可以说明柏侹是真心的。耽误几十分钟,获得长久的安宁,这买卖不亏。纪却秦若有所思:“好,我答应你。”他让许韬先回去,亲自开车带柏侹去他说的地方。大概是受伤后身体不舒服,柏侹捂着额头一路闭目养神。安静的氛围,离婚前从未有过,现在好歹不会让两人尴尬。他们在一起本就话少,除了吵架时的对骂,其余时间都在忙。结婚三年,纪却秦忙于工作,三百六十天可能三百天在飞机上度过。柏侹不遑多让,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前往剧组的路上。偶尔见次面就不错了,所以纪却秦才总想着借工作之名去探班。能见一次是一次,如果真的想见,才不会觉得是否路程遥远,或者道路颠簸。单纯的思念与渴望就可以填满不尽人意的沟/壑。柏侹要带他去的地方是京城一所高中,那曾是他就读的地方。劳斯莱斯停在路边,透过车窗望着学校门前偌大的金色字体,纪却秦就知道柏侹要和他说什么了。这所高中见证了柏侹的优秀,见证了他懵懂的爱情和丧母的悲痛。纪却秦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侧首点燃根烟,慢慢吸着。殷红的唇含/住烟蒂,微微露出的缝隙里散出缕缕烟雾。没人能从俊美的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哪怕是曾同床共枕的柏侹也不行。两人明明只隔着中控台,却仿佛是从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这辈子都无法到达。柏侹此刻才真正发现,他对纪却秦的一切都不了解。“纪却秦。”柏侹说。这三个字乍一听没有感情,细品却如同捻了一片陈年茶叶放在嘴里细嚼。细碎、苦涩、难以下咽。纪却秦单手撑着车门,将西装带起一片褶皱,在浅色衬衣上留下一片阴影。他微微侧首,狭长的眸子眯起,静静看着柏侹,似乎在询问。猫一样的动作,让柏侹心里痒痒的,恨不能亲手挠他下巴,再给他一个深深地吻。不过刹那,纪却秦移开了视线。柏侹:“这里是我和宋微汀就读的高中。”他直切正题,免去了不必要的铺垫。“你知道他的出身,宋厉扬讨厌他,围在他身边的狗腿自然也不让他好过。”“当时宋家还没出国,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我也能经常见到宋微汀。”“我们同年不同级,每次见到,他都会主动和我打招呼。”他慢慢说着,纪却秦默默听着,心底有些诧异。明明是在说自己的往事,柏侹却声音板正,像是在播报新闻。“然后呢。”纪却秦配合发问。“我发现他身上总是青一片紫一片,后来包远说起,我才知道一直有人欺负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爸清楚宋厉扬做的一切,却不管不问。”纪却秦曾见过一次宋父,的确是心狠手辣。“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护着他。渐渐的……”柏侹顿了下,说不下去了。渐渐发生了什么样的感情,他清楚,纪却秦更清楚。“高二那年,我妈病重。”提到母亲,柏侹一反无情的态度,言语里有克制的思念。因病去世,或许是世界上所有亲人最无能为力的事。即使再有钱,接受再好的治疗,在病魔面前都不值一提。黑白无常也不会因为滔天的财富而松开索命的铁链。“我爸忙着生意,忙着攥取利益,有时候一星期见不到一次面。”柏侹话音一转,开始诉说当年的往事。“直到我妈去世,他才从国外赶回来。”“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说到这儿,一根烟正好抽完,纪却秦又点燃一根。用余光扫过柏侹苍白的脸,有几分同情。他对父母没有印象。唯一的记忆,是墙上冰冷的照片。柏侹经历了丧母之痛,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愈合。也难怪那么恨柏万生。“别说这个,”纪却秦打断,“继续说宋微汀吧。”“没什么好说的了。”柏侹淡淡道,他很少有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那双总是锋利的眸子,此刻是苍白无力的淡漠。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接下来的话。“我妈病重的那段日子,只有他一个人愿意陪着我。我学做饭,好吃的,不好吃的。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我本以为,留不住母亲,但是可以留住他。”“可从来没想过,他会背着我和另一个人好上。”纪却秦抽烟的一顿,瞬间将几个人的关系捋了一遍。意思是,柏侹喜欢宋微汀,而宋微汀也对他表示出好感,但是宋微汀和别人在一起了。“就因为这个?”“不,”柏侹摇头,“他和当年欺负他的人在一起了。”“我觉得我像个傻子,被随意摆弄。”他说,“发现的那天,正好是我妈去世的日子。随后他们举家出国,便断了联系”这样的打击,对于当时年纪尚轻的柏侹来说,的确是毁灭性的。这样一来,对宋微汀念念不忘或许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年少戛然而止的喜欢与出人意料的背叛,留下的痕迹总会比寻常的更深刻。“这八年,我的确在想他。甚至一度想去找他。”柏侹仍旧平平淡淡,“直到他回国,见到他的第一面,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思。”“我不再喜欢他,也不再想他……”柏侹侧首看向纪却秦,眼镜赤红,隐约有水光。他说:“因为那时候我身边有你。”突如其来的表白并未能惊动纪却秦一分一毫,他淡漠地抽着烟,眸子清明透彻,没有一丝情情爱爱。他已经过了为情痴狂的年纪,对柏侹的真心剖白没太大感受。“这就是你今天要对我说的?”纪却秦反问。“是。”纪却秦眼神晦暗不明,似不满,似嘲讽。柏侹对上他的视线,苍白的脸色衬得那双眼睛血红,却满含坚定。他喉结滑动,声音又轻又哑,“你一直说我不成熟,不坦诚。”“我承认,的确是那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