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鱼这个回答太笃定了。 蔺珩一怔,后一笑,有些邪佞,还带着极致的愤怒,“这天地山河,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至今有这万年不化的冰川,年年岁岁尽飞雪。秦鱼,其实你知道,这天地永不为人逗留,也不为人不变。人,何其蝼蚁,何其卑微啊,你我……” 秦鱼垂下眼。 他用手指指了下秦鱼,又指了下自己,“太相似了,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我是一样的人。” “我们都在挣扎,为此,不择手段,不计自身得失,终究狠心取舍。” “可谁在意过……” 蔺珩剑指后方,指着帝都,低喝:“这万里河山,无数百姓,他人之道义,人间之苍茫,都要你我去在意,去取舍!可谁来在意我们!” “我们也会痛。” 他转头看着秦鱼,目光幽凉,带着极致的冰冷跟霸道,“你不选我,无非认定我无资格登那人间帝王位,可你不知。” “我当帝王时,这天地间又有谁敢与我称雄!” “这天下负我!你还要我不负天下人!” “凭什么?” “今日,我就要这万里冰川荡平这天下河山,百年后,我一样可以开创新的盛世繁华!” “到时候,谁又能说我是错的!” 刷!白麟剑陡然指着秦鱼。 他的情绪忽然平静,恢复冰冷,剑尖锋芒比冰块周边散发寒气的寒流之水还冰冷。 “它快结束了。”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要么杀我,要么成就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轰隆!冰潮龙尾距离冰壁……的确也只有最后十秒的时间。 秦鱼知道冰壁之下,管家他们没有败。 除非蔺珩死。 四目一对,恍惚间,仿佛回到那夜她救越太初时他在宫墙上射下一箭,也回到宿心庭他关上门时。 那一对眼。 两个瞬间,他们都知道彼此有抉择,无退路。 此时亦是。 秦鱼动了,蔺珩也动了。 这一战,十秒。 铁马冰河入梦来。 风云染血不归去。 四五米直径的冰块,他们在其中厮杀,每一剑都剑指命脉,论生死,论成败。 上闻泠韫看到天脉之剑的纵横,也看到阴诡之剑的穿刺。 唯独看不清他们的人。 倒是能看到剑气切割飞溅起的寒流之水,它溅到半空的时候就诡异凝固住了。 霎时,仿佛千树万树冰化开。 冰川是一棵树。 它盛开了一朵冷艳极致的花。 冰清剔透无颜色。 直到…… 白麟剑的剑锋幻化残影,干将也幻化残影,数百剑影对刺,碎碎碎! 比冰雪还密集,最终一剑多余。 白麟剑多余,多余的一剑……刺中秦鱼握剑的左手腕,蔺珩面无表情,将剑尖一削,在秦鱼的手腕划出一条血痕。 天脉之剑毁? 剑锋再转,俨然要朝着秦鱼的脖子去…… 狠辣绝情,不留后路。 秦鱼侧身,左手反握剑——握住白麟剑。 血肉之掌握住这世上锋芒最盛的剑。 血肉必分离,但足够强硬。 骨头几乎被斩断。 蔺珩垂眸时,秦鱼已经近身了,右手干将剑花一转,悍然捅进蔺珩的心脏。 这一切,在一秒内见分晓。 当干剑刺入心脏的时候,很多人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蔺珩低头看着秦鱼,看到她的错愕。 错愕她能杀了他? 倒不是。 是因为干剑刺入心脏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 它被斩断了。 蔺珩没说什么,只是伸手,直接扣住了秦鱼的脖颈。 杀。 他还有足够的力量捏断她的脖子。 “松开手。” 他凉凉说。 秦鱼看了他一眼,松开握着白麟剑。 铿! 蔺珩把剑往后抛飞出去,它会坠落,坠落冰壁之下。 管家他们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败了。 可他伸手拢了秦鱼的后腰,往怀里拉。 越靠近……越危险。 噗嗤! 干剑穿透了,从后背刺出,那血可太分明了。 他搂住了她。 脑袋靠在她肩头。 “上一次,是你对我的施舍。” “这一次,算是我争取来的。” 他的语气很轻,比天上的云还轻。 秦鱼皱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喊出他的名字。 不能说(第三更,打完了,副本收尾了。) “你说既是恶人,不要动情,要绝情到底,我做到了。” “我尽力了。 “只是我败了。” “我杀你一次,现在你杀我一次,扯平了。” 既然扯平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他为恶作邪,从未后悔,所以她不与他说对错。 他寡情无心,从不宽容,所以他也不与她说回头。 他低头看着秦鱼,手掌忍不住抚住了她的脸颊,他眼里猩红,虚弱,似有泪光。 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 想要问些什么。 没说,也没问。 看着她,想要做些什么。 没做。 他低下头,想吻她一下。 又放弃了。 她都知道,却都没等到。 他退出去了。 心脏在剑刃再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