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柔柔就这么来了，赵彦转头，看到了，陡觉得今日此时此刻的秦鱼是最温软和煦的，浑身仿佛都流淌着一种光。 家中豪富，案上设美玉，他幼时见过，也在不久前的十八周岁生日时被爷爷亲手赠送过。 听说那美玉价值一个亿，阳光落下的时候，光泽剔透琉璃晕染，放入水中的时候，颜色佳润仿若神造。 真如美玉昭昭如水中骄阳。 他得到了一个亿，也得到了水中骄阳，自然保存着，但于此时，他恍然觉得那一个亿的美玉昭昭都不如眼前缓缓走来这人。 她左手抱着猫，右手提着一个袋子，晨曦微光落在她尺寸之上，游走于轮廓之间，凝聚于一个媚眼，最后尽沉入其他心脏方寸之深处。 颜若兰昭雪，气质可绝伦。 他想到这十个字。 角落里，乔默撇撇嘴，扭头却看到隔壁摊子里一动不动看着前方的陈年，挑眉，若有所思。 “秦鱼，你……”赵彦正想说话。 近前，秦鱼把袋子递给李小云，腾出一只手，放在那公子爷手腕上，公子爷对上她的眼，下意识手软，被轻松拉开了，然后看着秦鱼轻描淡写理平了李远的衣领。 这是很亲密的姿态动作，只是没有多少男女情谊，只有很自然的样子。 自然到让人心悸。 想到了那一声阿远，气氛忽然有些安静。 安静到李远等人恍恍惚惚明白一件事——县城的秦鱼跟h市的秦鱼好像是一样的，一样出色，一样是核心，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她的变化太多了。 不算蜕变，却是升华，涅槃式的升华。 “诶，秦鱼？你在这呢，我刚刚都没追上你！对了，你车怎么换了一辆？前天不看你开的黑的，今天就换红的，这红的我特么还想找汤姆提来呢，他死活不愿意，转眼就给你了！靠！”陈豹大大咧咧来了，骂骂咧咧，陡看到眼前这局面，愣了下，蹦哒出一句。 “我情敌这么多吗？“ 这撒比长的狗眼吧？眼神这么毒？娇娇摇摆了下尾巴，睨了他一眼。 这人这话说完，气氛又静了静，直到温兮从旁侧小道走出来，眸色温凉，清淡道：“什么情敌？“ 陈豹莫名瑟缩了下，秦鱼按了下眉心，从袋子里取出一杯奶茶递给她。 “优乐美啊。“ “……“ 瞥了秦鱼一眼，温兮接过奶茶，站在她身边，朝李远跟李小云笑了笑，”你们好，我是温兮，以前在县里应该见过，很高兴见到你们。“ 然后她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过去，袋子里是一个包装简单却很优雅的饼干盒子。 “小鱼说你们今天要来，就做了一些饼干跟小甜点，希望你们喜欢。“ 礼仪，姿态，让人舒适温暖，又无懈可击。 这就是温兮。 —————— 漂亮不？ —————— 李远知道自己其实该脸红，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阔别将近两年也变化极大的女孩，内心却有些惶恐。 因为她更好看了？气质更出色？ 不，是因为她长大了。 秦鱼的长大于他是发小秦梅的成长，是见证了时间。 温兮的长大于他却是心灵悸动的变迁，见证的是青春。 她的青春却跟他无关。 哪怕她此时笑容温煦，仿若春风十里。 他依旧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她离开县城前还要遥远。 因此，他有些呆然，也有些惶恐，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倒是李小云惊艳归惊艳，脸红归脸红，却看了李远一眼，很快主动上前接过袋子，笑得很开心，“太好了，秦鱼刚买了奶茶，温兮你就弄了饼干，正好配着一起吃。”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给你一块山东大饼你就能配着一根蒜就着吃，好在没胖太多，不然我摁死你～～”秦鱼的手揉捏李小云脸上的肉，脸上带着笑，是毫不掩饰的亲近。 这姑娘从前被家里养得青皇干瘪的，又木讷胆小，经秦鱼点拨开窍，外加秦远在老家的影响力照应，家里条件改善不了，倒是手中略有盈余，吃胖不少。 摸着肉还挺软。 这个动作让温兮多看了李小云几眼，眼神也暖和几分，她跟秦鱼一样，不喜欢的人就绝不会表现亲近，若是亲近，那就是真的喜欢。 李小云跟秦鱼一向没大没小，抬手拍掉她的手，嘟囔：“你还想怎么摁死我啊，你摁啊，你摁啊。” 哎呦，这脾气见长。 也就在秦鱼面前这样活泼了。 但李小云也没忘记温兮，态度热忱多了，“温兮，你好漂亮啊，比以前更漂亮了。” 温兮闻言一笑，正要说什么，秦鱼伸手搭在她肩头，凑过脑袋，比对了下两人的脸，“你这话我不爱听，难道我没变漂亮吗？” 这一比，大概就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日”跟“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的对比吧，没有上下，但若是共一幕，共成洛神蹁跹之颜。 温兮无奈，掰了她的脸，轻嗔：“就你最好看～行了吧。“ 李小云看呆了。 其他人也看呆了——原来秦鱼不是只对温兮亲近的，原来秦鱼就算跟其他人亲近，也只有跟温兮在一起的时候，才最能彰显她的出色。 —————————— 赵彦还是没能凑近秦鱼，只能跟自己的伙伴去自己学校那边的场地。 “这一年多就没见你成功过，真当她像表面上那么温柔平和呢？“薛莉坐在椅子上，她的摊子上摆放着许多书籍，今天是来卖书的，手里也在翻着一本书，看向旁边脸色纠结的赵彦，”在我们这个年纪，她是我见过手段最厉害的高中生，阿彦，你拿不住她的。“ 从食堂那次开始，薛莉就看明白了，这秦鱼骨子里绝对是个冷酷凉薄的主儿，什么温和礼貌都只是 赵彦皱眉，说：“你别瞎说，我没有。“ 薛莉：“不敢承认，这就是最大的区别，如果她是你，你猜她会怎么说？“ 怎么说？ 赵彦下意识想起一年前在食堂，秦鱼当着所有老师学生的面堂而皇之说自己不跟私生子交朋友…… 那种自然平和的猖狂，才是真的猖狂。 “诶，别说我了，说你吧，快高考了，你准备好了？“赵彦转移话题，问薛莉。 薛莉阖上书，高考于他们或许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因为他们的首选一般是国际名校，但高考将来，也意味着这个时期快到了。 国际名校也不是那么好申请的，尤其是想要进入自己想要的专业。 “差不多了，过几天就有一次考试，你呢？” 薛莉知道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十有八九都是要去国外的——成绩不好肯定去国外混海外学历，成绩若是好，更好找国际名校，反正有海外关系帮忙推荐，比一般人容易近。 后者耸耸肩，“家里想让我去美国，我自己倒是更喜欢英国，但你知道，剑桥我是肯定进不去的。” 薛莉微笑：“所以你要考美国哈佛？” 哈！这话真够损的。 赵彦顿时悻悻，虽说他们在高级中学也算是成绩不错的，但并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拨，毕竟家庭背景笼络的教育资源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智商的，而自古能在学习上顶尖的人物，向来不是考吃苦或者靠什么教育资源就能上的，根本上都是智商超群的人物。 这也是寒门贵子难出贵子，豪门子弟出天才的不绝对之处。 说白了，顶尖的人必有顶尖的天赋。 “真要让我承认智商很高的人，咱们这些高中里面也就那么几个，二中的秦鱼温兮，还有那个这一年天天在物理化学数学学科上拿奖的陈年，对了，还有智商过得去情商超级低的陈豹，二中也就这么四人，然后是咱们学校的梅清霁、曹木木、陈许跟韩舟，铁军的柳色，孟呼伦，孟贝尔～～” 赵彦他们是什么人啊，一个个眼睛长到天上去，能让他们承认智商高的，也就那些常年挂在成绩排行榜前三的变态，要么就是在一方面达到极端的天才，只分全面跟单面而已。 乔默这些人哪怕常年挂在前十的人虽算得上出色，但并不够让他们认可。 而在赵彦两人交谈的时候，二中之中几个喝茶聊天的老师也聊起这个话题，因为又快到了高考的时候，作为老师，不谈各自不同的学校，就单论教学多年得出的结论，他们还是有点心得的。 “秦鱼、温兮跟梅清霁还有曹木木，再加上柳色跟孟呼伦，这六个人基本霸占了咱们h市每次模考的前六排名，智商的确高。“ 作为本国的教育从事者，他们从来不曾看轻国内的教育水平，诚然国内的教育特色是严进宽出，也就是大学之前的基础学习相当严苛，大学之后各种宽松颓废，学术研究水平跟风气不好，大学水平也比外面的差一些——这是实事求是，无关什么崇洋媚外。 但单论高中阶段的学习，高强度之下越能彰显天才的智商。 学习，本身就是一个淘汰的过程。 天才之说 他们会根据无数次的成绩排行精准筛选出哪些学习天才，每个人自有自己的标准，而他们的标准重合度是非常高的。 而此时，薛莉嗤笑：“你想得太简单了，天才？天才在你这里的定义就这么低？“ 赵彦一愣，不太服气：“那你说谁？这样都不算天才？” 这特么像秦鱼那样科科近满分还不算天才？他是真不信！ 薛莉不以为然，却努努嘴，意味深长说：“你怕是个逗逼吧，谁是天才这种话，你去问问梅清霁，她如果心情好，大概会告诉你她见过的那个圈子，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的。” 顿了下，她语气有些凝重：“在那些人看来，在我们这个年纪如果要被列为天才，至少要摆脱学习阶段，已然到了有所成就的那种。” 也就是高中时期就已经在一定领域有名望的那种，若是画家，要成才成名成体系，若是音乐节，一个道理，若是经商……反正就是这个道理吧。 薛莉从前自视甚高，经过一年前的事情，自觉屈辱，倒是沉淀了许多，反思自己，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精通法语，会钢琴芭蕾跳舞等等，成绩不错，见识也不错，这样就可以了？不过是家庭资本附带上去的能力而已，她自己真正的能力却极少。 至少她不敢说自己是天才。 或许是薛莉不经意的几句话提醒了，赵彦一怔，猛然想起一个这一年已在他们圈子里成为禁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