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收回目光,将崔路翻个面,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捂住崔路的伤口止血。
崔路却拦住她,强忍着痛,说:“没必要了。”
可崔迎之不听,她拧着眉,脸色从未这么难看过,连多问一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没有,只是沉默。
原本应是与崔路一道赶来的江融喘着气,在天寒地冻的节气里额间还挂着汗,费力地推着那辆木轮椅迟迟到场时,撞见的便是这样一副骇人的场面。
白茫茫的天地里,她只能看得见雪中的红。
怔愣并没有多维持几息,她迅速反应过来眼下的局面,依旧没多分给其余人半片目光,一言不发地将崔路扶上轮椅。荣冠玉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当个沉默的看客。
江融并不会医术,面对这样的伤势实在束手无策,只好紧绷着脸,语调带着些微哽咽,对崔路说:“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
可崔路太清楚自己这身体同四面漏风的茅草屋没什么区别。他痛得有些失声,缓了片刻,才无奈地告诉江融没有必要。
“怎么没有必要?你不要命了吗!”江融情绪激动地大喝,泪水也似连珠顺着脸颊滑落。
这份激动情绪并没有影响到崔路,他只是冷静地预计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随后抬首望向荣冠玉,冷静陈述:“我早该料到当初既然为了江融留下,日后也必然会因此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些年派你与屈纵联络,反倒为你创造了机会。”
荣冠玉依旧沉默不言。
事到如今,两人之间也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崔路也不想再提及什么过往,反倒显得今日这局面可笑。
他的目光转而落到崔迎之身上,大约因伤口实在疼得难受,笑得有些勉强,却仍是放柔了语调,似是交代遗言般同她一字一句道:“我已然把屈家的真相散出去了,屈纵那边发现不对很快就会跑。这个月的解药没发,人心浮动。新药制成的时候又不太巧,挽回不了局面了,屈家分崩离析已成定局。屈纵就算侥幸脱身,屈家失了势,再没人会忌惮他,过往仇敌的追杀够他受了,不会再翻起多大的风浪来。”
“我手上的人脉钱财,一应交给了江融,你若是日后有需要,可以去寻她。”
他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又似是陷入了追忆,声量也愈发轻,“江融也是家破人亡后逃了出来,我当年救下她,是因为她那个时候和你真的很像。其实本来也不想救个陌生人,只是当时看着她,就想起你来了,我救不了当年的你,可那时最起码能做点儿什么。我还是忘不了崔家的事情,这些年总是想弥补点什么,所以才会把崔家旧宅寻照从前的模样重建,一砖一瓦,一切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心里清楚,总归回不去的,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
说着说着,他终于支撑不住似的阖上眼,声音低不可闻,最后的话语被没入风中。
风告诉崔迎之:
“对不起,迎之姐。”
对不起,因为崔义害死了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