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时辰太晚, 转眼便暮色重重。夜间行路不便,周边又无客栈落脚,崔迎之和屈慈只好在临时寻了处地势较高的地界落脚。
所幸出门前准备充足。
篝火引燃, 屡屡灰烟升起, 迷蒙的夜也被照亮小小一隅。崔迎之神色郁郁,用木棍扒拉了一下柴火堆, 火星子劈里啪啦地跳跃飞溅。
才刚出门半日不到, 她已然有些想念小楼了。
不等她继续愁眉不展地唉声叹气,屈慈将水壶递给她,与她闲话:“出门前不去与你师傅说一声吗?”
说来也奇怪,崔迎之每月给自己烧纸烧的勤,却从未出门探视过她师傅一回。下洛既然是她师傅的故乡,除非尸首未曾下葬在此地, 不然就算尸骨无存,衣冠冢也总该有一个。
“已经说过了。而且我师傅没有坟,没有碑。”
“她在江河湖海,在洛水所有流经之地。”
崔迎之喝了口水,塞上盖子。
“她从前同我谈及过万一她遭遇不测, 该如何处理身后事。所以我找回她尸首后就烧了, 只留下一捧灰, 全洒进了洛水里头,在小楼的时候每天开窗就能见她。”
跳跃的火光将崔迎之的面目晕得愈发柔和, 屈慈望着她,想:怪不得她这样不喜欢热闹的人会挑那样一个喧闹之处隐居。
洛水沿岸也着实是没什么僻静地方。
天色愈发暗沉,奔走一路,人疲马乏鸟也倦,被关在笼中半日的煤球此时被放出来透气, 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是安静地站在崔迎之肩头,闭着眼,靠着她。
屈慈起身,提议:“你先休息会儿?”
崔迎之摇头:“白日睡够了,我守前半夜吧,一会儿叫醒你。”
没等屈慈推拒,一点银光滴落在崔迎之额间,随之而至的是第二滴,第三滴……
万道银丝轰然坠落。
连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也没留充足。
崔迎之一边披上蓑衣,一边眼疾手快地把煤球塞进笼中,又抱住鸟笼,将其掩在蓑衣下。
煤球毫无疑问被惊醒了,在鸟笼里来回扑腾叽叽喳喳个没完,好似在斥骂天公莫测。
已是初冬时节,本不该那么多雨的。
然而暴雨如瀑。
崔迎之抬头望天,冰凉雨丝钻过蓑衣的罅隙吹了满面:“要不要再往前走一段找找客栈落脚。”
夜雨中前行,路面湿滑,更是险峻。只是此时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就算有蓑衣遮盖,可若是就这么淋上一整夜,谁也受不住。
屈慈只好叮嘱:“骑得慢一些。”
两人翻身上马,沿着山道继续赶路。
但不幸总会接二连三。
疾驰间,清晰的马鸣声穿透重重雨幕,紧接着,重物落地。
屈慈急急勒马,眼看着前方的马匹前肢诡异弯曲,本在马背上的人摔倒在一旁费力爬起,怀里抱着的鸟笼倒是始终没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