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到傅时川的声音,就让她想起之前和徐老师的那番谈话,以及她最后说的:“当然,我们今天说的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要想确定,最好还是得亲自和您这位朋友聊聊。”但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按照您的描述,我觉得您这位朋友对自己的情况应该是比较清楚的。既然他不愿意告诉别人,可能,也不会想要我的帮助……”关滢很想问问傅时川,真的吗?真的是那样的吗?但就如徐老师所说,考虑到他之前对这件事的态度,即使她真想谈什么,也要小心斟酌策略,而在电话里是肯定不合适的。她只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目前还不确定。”傅时川说,“我这次过来,是有好几个大客户要见,至少也要四五天吧。”这么久吗?关滢几乎想说那不然我飞过去找你吧,但最后却只回了一句,“那好吧。”这句说完,两人一时无话。傅时川等了片刻,询问:“那我先挂了?”关滢没回复。傅时川又等了三秒,说:“我先挂了,一会儿到酒店给你发消息。”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关滢却抢在最后一秒说:“我等你回来。”傅时川一顿。电话那头,她声音轻柔,像一股微风,透过听筒吹拂而来,“你忙完了就回家,我等你。”傅时川沉默片刻,点头,“好。”挂了电话,他立在原地,半晌没动。身侧有人问:“是关小姐?”傅时川回头,是Jonson。他说:“嗯。”Jonson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这时Rayray捏着手机凑了过来,“Trent,车到了,我们快走吧。”刚才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楼,前方果然有好几辆车在等着了。傅时川率先走过去,后面则是呼啦啦一群人,都是公司的员工。他这趟来上海,是为了之前说的拜访合作企业、了解对方需求。当时Jonson还说他要是不想来,他替他来,但最终却是傅时川来了,Jonson也没逃掉。而除了Jonson这个技术负责人,技术部还来了下面几条线的研发主管,以及销售、产品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和主管,同时还有负责和对方企业对接的基层员工,算下来浩浩荡荡二十多个人,阵仗可以说不小。傅时川没像以前那样叮嘱大家,直接上了最前排的车。Jonson紧随其后,坐到了他旁边,Rayray则坐到了副驾驶。然后,专车缓缓驶出机场。傅时川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想到刚才关滢的欲言又止。她等他吗?等他回去,是想说什么呢?那件事,她又查到了多少?这几天,傅时川一直在想那天Jonson的话。他不知道关滢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问题的。是之前那次看到他的房间,还是更早的时候看到他的衣服?又或是在他并未察觉的别的时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就像Jonson说的,她察觉了异样,那找出答案其实就很简单了。就像他当年,也是这样逐渐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傅时川其实不太爱回忆过去的事。他对关滢说了一些谎话,但那一次没有。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过往的人生,不止高中,全都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但这一刻,他却想起了七年前,他大四毕业后,如愿来到CMU,攻读软件工程专业,又在第二年下学期进入微软实习。一切都按照他的规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不能做到的。他以为自己会感到满意,可渐渐的,他却开始对自己做的事产生迷茫。有时候,站在微软那栋举世闻名的办公楼里,他会忍不住想,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他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里是硅谷,是这个星球上科技的核心和最前沿,能来到这里似乎是应该自豪的,也是很多人一生的梦想。傅时川时常有个感觉,身边的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和别的人不一样,甚至觉得自己在做着改变世界的事情。当然,他怀疑华尔街那群人也一样。但他却感知不到意义。强烈的孤独感笼罩住他,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原,只有他一个人行走其中。他开始失眠。其实他从高中起就有睡眠问题了,时好时坏,从褪黑素到安眠药都吃过,早就习惯了。但如今却是严重加剧,一度几天几夜睡不着,连吃安眠药都只能让他短暂入睡两三个小时。傅时川从小就是一个理智敏锐的人,所以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心理上出问题了,并通过心理医生确认了这一点。发现这件事后,他心情一度很微妙。有点意外,还有点生气,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心理疾病这四个字会跟自己有关系。但很快,他又释然了。既然谁都有可能得心理疾病,那他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得呢?虽然有问题,但依然不妨碍他正常上学,实习,毕业后进入想去的公司工作。然后,一路顺风顺水,高歌凯进。可惜的是,事业上的成功并没有缓解他的情况。伴随着得到的名利越来越多,是他心灵的越发空虚。直到有一天,傅时川忽然发现,自己对生命的存在都开始生出质疑。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当然,这不是说他想死。但同样的,他也没那么想活。死亡好像变成了一件毫无重量的事情。对他的生命最终要驶向何方,他竟毫不在意。傅时川正走神,却忽然听到身侧的Jonson说:“其实,我不赞成你来这一趟。”傅时川收回目光,唇角微勾,“你就这么想替我跑这趟?想篡位多久了?”“少胡扯,你知道我的意思。”因为Rayray在前面,Jonson不好说太明白,只是道,“逃避不是办法。”傅时川眼眸一暗,没有作声。Jonson见状顿了顿,又说:“老实说,之前听说你和她的事,我是很惊讶的。以你在美国的表现,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呢。”傅时当然川明白他的意思。想到那天骆宁的猜测,他以为关滢是要打听他在美国的情史,他忍不住苦笑,如果真是问这个那倒是简单了。他在美国的感情生活非常简单。他当然也和女孩儿接触过,美国是dating文化,他入乡随俗,也试着和合适的女孩dating过几次。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和他的相亲对象一样,那些也都是非常优秀的女性,但最终的结果却都不好。他发现,当他试图去构建一段亲密关系,心中的孤独感并没有减轻,反而更重。就好像周遭越喧闹,他的心就越空旷。几次之后,他意识到这不是他想要的,就放弃了这种尝试。对于他的独来独往,身边的朋友都很不解,还有人替他惋惜,要给他介绍更好的女孩认识,说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怎么能单着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