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回想战友们在我面前被剖取开腹,身躯空瘪的一幕,他们的脸那般痛苦折辱,可在那之后,一切都得以结束。
之后的所有,全留给我来承重。
回忆那种东西,起初我需咬牙隐忍捱过去,但一日日相似场景的刺激,重复提醒种,我逐渐空洞麻木,也不觉得自己或是战友,跟这些成为动物的人牲有什么区别。
再到后来,我羡慕嫉妒,怨恨为何当初被剖开的人里没有我。
手边的枪一直是一种危险的诱惑,提醒我,只需一颗子弹,就可以结束这一切,结束时刻不停的、对灵魂的凌迟折磨。
可每当我想这么做,我又会无比清醒地被理智提示,若我放弃,将会有众多与我关联的人代替我坠入深渊,承受千百倍的不堪屈辱。
那些人,是我脸庞稚嫩的孩子,无条件支持我工作的爱人,视我为骄傲的父母,人生安稳的朋友……还有,战友们身后那些同样的,苦等他们凯旋的亲朋。
倘若因我们的失败,让那些本应在阳光下肆意一生的人被连累,被摧毁,那将会是我最不可饶恕的罪恶。
人的一生,足足有三万天那么长。
我一笔一笔地数着日子煎守,我必须守到最后,守到这个世界所有与我相关的人都已垂暮,引不起马丁任何兴趣。
这个过程,实在太久,太漫长,太无望。
我开始盼望,有一次可以让我为马丁立功的机会。
让我在为他抓捕敌人,或抵御动乱时死去吧,这种被迫发生的不可控事件,也许是最能被谅解的意外,我妄想以此结束刑罚,且不罪及亲人。
沉沦黑暗已久,我从未曾设想过,会有神明降临,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平一切邪恶罪孽。
自己竟会看到马丁接受神罚。
这一幕,让我倍觉荒诞。
我竟生出几分怨恨来——世间既有神明,为何不早些出现?
多么可笑,如今的闫娇根本无法面对阳光,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我竟忍不住想,为何我无法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好不让自己不至于卑微低劣,锥心多年。
多么可怕,我竟感受到了马丁内心的欲望。
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已被黑暗浸染,成为自己最厌憎的丑恶模样。
而唯一的幸运是,我终于拥有了终止一切的权利,不必再忧惧死后更肮脏恐怖的后果。
意识到这件事,终得释然。
倘若身死后意志尚存,愿能寄于可刺破一切的钢枪上,成为势不可挡的光。】
夏天晴眸光微黯。
看得出,昔日的闫娇,必然一腔热血,是个意气风发,极其飒爽骄傲的女孩子。
哪怕被扯入污浊沟渠,她也无法允许自己真正沦为见不得光的恶鬼。
夏天晴对阮伽袖道:“把枪收了吧,那是闫娇有意留下的。”
阮伽袖怔了下,有些迟疑:“晴姐,通关是你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