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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城中气氛祥和,京都城中的却是一派剑拔弩张。
东宫中,一听闻隆德帝病倒了,太子连太子妃都来不及喊上,就带上自己的扈从们与恰巧在现场跟他议事的小舅子萧砚便急匆匆地赶去乾清宫探病。
然而乾清宫内却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梁王与梁王妃一道,早早便侍立在隆德帝的病床前嘘寒问暖,端药递水,说些什么父皇千秋鼎盛之类的话,逗得隆德帝哈哈大笑,父子两个俨然一派父慈子孝。
太子一脸阴沉,掀开帘子时,面上已恢复平日里的优雅从容。
他走进来歉疚地道:“父皇,听闻您病倒,儿臣便急匆匆赶来,没成想还是来迟了,倒是四皇弟,你平日里住在宫外,赶来却这样及时,有你代我在父皇面前尽孝,身为兄长,孤心甚慰!”
身为帝王,自古皇帝的身体情况便是不足为外人知的忌讳,太子此言,看似告罪,实则是暗指梁王居心叵测。
梁王怎能容忍太子给他泼脏水,忙笑着道:“哪里哪里,是今日阿赵早在贵妃面前尽孝,突然听闻父皇病倒,与贵妃一道赶去,她担心父皇的身子,方遣人唤臣弟入宫,皇兄是储君,每日事务繁忙,有臣弟尽孝也是理所应当的。”
隆德帝闭目淡淡说道:“朕无事,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你们也不必担心。”
太子只得恭声应是。
过后兄弟两人从乾清门出来,一道行在御道之上。
梁王先行告辞道:“皇兄,父皇命我近日监修国史,臣弟不能令翰林院中的诸位学士久等,恐怕要先行告辞了。”
“哦,父皇竟命四弟来监修国史?咱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孤怎不知四弟还能通读史书?”
“已在日夜研习了,昨日不会,今日不定不会,皇兄莫非没听过一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皇兄何见事之晚乎?”
顿了一下,梁王微微一笑,凑近太子说道:“从前臣弟亦是不知,皇兄是这般深明大义之人,大义灭亲砍掉自己的臂膀呢!”
“你——”太子瞪向梁王,脸上羞怒交加。
兄弟两人对视间,嘴角带笑,眼中却是一派冰冷,仿若有无声地硝烟弥漫。
梁王话中的得意炫耀,简直溢于言表了。
这个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弟弟,最会阿谀奉承。
隆德帝年迈了,如今爱听的就是黄皓和梁王之流的这些奉承之言。
即便如此,太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凭他中宫嫡子的身份,凭他的才干远识,为何这些年他一步步循规蹈矩,谨言慎行,父皇还是会对他越来越疏远,他真是不甘!
梁王挑眉而笑,携着梁王妃赵氏告辞离去。
梁王走后,萧砚走到太子面前。
“殿下息怒。”
良久,太子吐出胸臆间的一口浊气,淡淡道:“无妨,他再怎么蹦跶,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萧砚应是,片刻后又问:“敢问殿下,梁王殿下适才说的大义灭亲是何意?”
太子慢慢转头看向萧砚。
萧砚抬起头,直视太子。
第81章
二人对视片刻,太子忽地一叹道:“说来惭愧,父皇将临远委以重任,谁知当年他却做出那等行径,也是孤无法预想的,虽心痛他自毁前程,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只他到底是孤的亲表弟,孤年年命人去辽东探望他,听闻他在辽东过得颇为落魄,本欲接济一二,奈何他这性子,却还如当年一般孤傲倔强,不肯要他人的救助,罢了,如今孤唯盼他能修身养性,静思己过吧!”
萧砚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一片好意,他竟不领情,可见他今日一切后果不过咎由自取。不过这些年过去,臣心中一直有疑问,当年他是否确与契人私通?”
尽管萧砚痛恨谢瞻夺走了沈棠宁,两人都曾想将对方置于死地,但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谢瞻不会做出这种通敌叛国之事。
如果他愿意,当初勤王时他就完全有能力拥兵自立。
“孰是孰非,一切业已尘埃落地,你我再论也无济于事了。”
说至此处,太子仿佛没了谈兴,话音一转。
“仲昀,你至今总蹉跎着不肯娶妻,你姐姐私下给你相看不少贵女,孤瞧着那长平侯韩令之女生得倒是花容月貌,温婉贤淑,你为何执意不允?便是去看一看,不满意罢了就是,你却整日推脱敷衍,总惹得你姐姐为你担忧生气!”
前太子妃秦氏在宗张之乱中不幸罹难,去年太子刚奏请册立了萧氏为太子妃,萧氏为他诞下长子,他平日里便十分宠爱萧氏,故而对于萧氏的亲弟弟萧砚也百般信任爱重。
如今萧砚就在禁军三大营之首的五军营中担任都指挥使,完全顶替了从前谢瞻的位置。
萧砚低声道:“臣知错。”却并不表态是否见那韩氏女。
太子瞥他一眼,嗤了一声道:“仲昀,你该不会还想着那个沈氏女吧?”
“只是还没寻到意趣相投的女子罢了。”
萧砚辩解道。
嘴上如是说,心下却不由黯然。
自然是因为沈棠宁。
当年他不顾颜面一而再二三恳求沈棠宁不要去辽东,她仍是绝情地拒绝了他。
他不明白,她为何宁可陪着谢瞻去过朝不保夕的苦日子,也不肯回头再看他一眼。